01
俊俏的阿喜，要嫁人了。日头落了，牛回了棚，吃过晚饭的八点多，阿喜的门口就热闹起来了。胖娘拿了手帕进门，阿喜提着水壶挨个给客厅的长辈们倒茶水。阿喜打小没爹妈，嫁人这事，还是三爷帮忙操持的。
虽说是三爷操持，但毕竟人老了，总有顾不上的细节，这背后，还是阿喜自个盘算打点的。
胖娘直肠子，开门见山，“这您老三爷也知道，老牛家虽说地几十亩，也算个大户人家。但这家底真没有，都去换了地雇了工人种，咱这个又急，没得赶上收庄稼，这彩礼钱......”
三爷坐在那拿不定注意了，阿喜端了椅子坐在三爷旁边，也开门见山，“彩礼钱一分不要，我是穷人家的女娃，能嫁到大户人家都知足得很了。”
胖娘一听，面露颜色，“那行头和规矩咧？”
“都省了，都不要。”
“花桥也可以？”
“花桥也不要，一分钱不要，规矩也省了，明不用派人来，我自个骑个自行车带两床喜被过去就得了。”
胖娘呆坐着，都为阿喜感到难安，“可是姑娘，你不晓得，那个牛土土是傻子嘛？这么委屈自己？”
阿喜没讲话，出了门蹲在门口喂土狗。喜娘和三爷在旁边叹息几声，埋怨是老天爷造孽，好好的一姑娘咋就跟中了邪似得。
02
天麻亮，老牛家派了三个穿着喜庆的男人来接阿喜。
老牛家是看这好歹是喜事，没个人上门接，传出去总归是讲他们家不懂礼数的。阿喜对着牌位磕了头，就上了路。
老牛家远，走了三五个时辰才到。牛土土土鳖样蹲在大门口等媳妇。阿喜老远就看到牛土土被几个小孩围起来打趣，“土土傻傻哥，今天要娶土媳妇，媳妇上了炕，灯一拉都一样。”
进了屋，公公也欢喜，院落虽小，但也是精致，门口的大门染了红漆。
牛土土几次偷看阿喜，羞得偷笑。阿喜跟在公公身后招待人，她耳尖，那院落蹲着女人的闲言碎语，总能飘几句砸在她心头。
“这sao货，怕是看上老牛家的钱和那几十亩的庄稼了。”
“是的咧，不然哪个大闺女，俊俏模样的，愿意自毁，嫁给一个啥都不懂的傻子。”
十点多，狗不叫唤了，公公也熄了灯。
阿喜盘腿坐在炕上，望着同样盘腿坐在她对面的牛土土发呆。院子对面公公鼾声起时，阿喜问牛土土，知道啥是媳妇不？他就摇头，憨厚的说是女人。
阿喜问，你见过女人吗？
牛土土指着阿喜，你就是，女人。
“你还真是个傻儿啊。”阿喜叹息一声，拉了灯，裹着一床被子，滚到了炕的最角角处。
这傻子牛土土，也不知哪冒出来的野胆，一把抱住阿喜，闻着女人的体香，神经都错位了，“啊，这就是女人，你就是女人，好闻，好看，好柔软。”
阿喜娇小，一个傻子她是不怕的，但那是傻子，也是男人啊。体块大，敦厚有力，她才几斤几两，能抵得过这大块头的狂抱。
阿喜强推，反倒被牛土土摁在炕上。阿喜想，你不是傻子吗，傻子还晓得女人，晓得解扣子啊。
她早有准备，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一剪刀插到右手拇指尖上，瞬间，半个指甲没了。牛土土发出一声惨叫，抱着指头狂哭。
牛土土哭丧着嗓子，“你扎我干啥，我不能和你上炕吗？你是女人，是我的。”
阿喜拿出帕子，包裹伤口，啥话都没说。
拉灯前，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牛土土，说了一句让牛土土浑身发憷的话。
“今晚起，你休得动我一下，不然我弄死你的法子有几万种，女人你没瞅过，死你总见过吧。”
牛土土傻兮兮的点头，杵在被子后面发憷。
阿喜想，跟一个傻子废话死了是要下十八曾层地狱的。
03
日子过得平淡，没有啥风波。
牛土土晚上睡炕，还是只盖他的被子，上次扎了一剪刀，半个指甲没了，他自然是离阿喜远些为好的。
公公年事已大，看阿喜这儿媳妇能干，一天忙里忙外的。进门半个月吧，他就交了一半权给了阿喜。
牛棚的二十头牛阿喜负责，还有东庄的三十亩地。
阿喜每日除了帮忙在厨房做饭，剩余的时间都在牛棚打发了。她任劳任怨，帮着给工人做饭，下雨收庄稼，然后装车拉出去换钱。
收成不错，公公还会偷偷给阿喜几个钱。公公常说，娶了这媳妇，真是便宜我这个傻儿子了。
旁人看了也是眼馋的，同族的几个男人常在地里调戏阿喜，问阿喜睡炕舒服不，阿喜朝着那几个男人就是一顿踢。
过了几个月，公公发现，家里接二连三开始出怪事了。
那日大雨过后，牛棚的牛意外死了五头。
五头奶牛摆在牛棚里，口吐白沫，死得很蹊跷。牛户说半夜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就发现五头奶牛都断了气，还都是怀着牛娃的。
这算是断了好一笔钱财，阿喜也跟着干着急。
牛土土觉得哪里不对劲，家里死了牛，可阿喜白日里紧张，帮着在牛棚调查取证的。到了晚上，她就躺在炕上很阴森的笑。
阿喜诡异的笑时，牛土土就觉得，这媳妇，没有娶进门那晚上好看了。
过了几日，有人去后院井里打水，一桶子下去，提上来一堆死青蛙和死蛇。
埋了牛，庄稼地里又出事了，连夜的大火烧了一亩地的包谷。牛土土傻子，啥也不懂，还在烧秃的地里瞎跳。
而最离奇的事。就是已经去世多年的牛土土的娘，半夜也不知是谁动了手脚，棺材从地里被人挖出，摆在路上。
公公差点背过气去，邻居都议论，把这些事，都怪到阿喜头上了。说阿喜是克夫克家，命相不好。
公公不行邪，虽然也发愁，但从不怪阿喜。相反，他愁白了发，唤了阿喜上前，“这个家全交给你了以后，可能是老天觉得，我老了，才出这些怪事来咒我的。”
“好。”阿喜应了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拿到了大门钥匙。
拿到钥匙那天中午，阿喜上了镇子，买了一件颜色浅淡的青衣，衣服上绣着牡丹。
那天晚上，她脱了青衣，指着上面绣着的牡丹问牛土土，“好看不？”
牛土土傻笑，提防着阿喜。
“和我睡觉吧。”
牛土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阿喜啊。一听这词，缩到炕头一个劲的摇头。
阿喜温柔的爬到他身旁，拉了灯，摸着他的胳膊，揽住他的腰。
“你不会，我教你啊。”
那晚的夜很黑，门口那盏长明的灯灭了。
04
就那一晚，阿喜就怀了。还真是准啊。
阿喜刚怀了，就体力不支发高烧，嘴里起了一口的水泡。牛土土傻傻的跪在阿喜面前，认真的用针一个个的把泡扎破，扎的时候还和阿喜说，疼，要忍住。
阿喜莫名的发笑，一个傻子还知道她疼不疼。
牛土土有了第一次，就想和阿喜第二次。阿喜还是那句话，以后休想再碰她。
他是个傻子，阿喜讲话，也从不在他跟前逃避什么。牛土土也乖，媳妇说啥就是啥。
“你爱男娃还是女娃啊？”阿喜问牛土土。
“娃是啥啊，我都不爱，我就爱你。”
牛土土表达的很实诚，阿喜不为所动，眼神飘向窗外。
公公很欢喜啊，之前他觉得这傻儿子肯定不行，可没想到，这才娶进门几个月，就要开支散叶了。
阿喜孕吐难受，很少再下炕，一直在炕上躺着。一日三餐有人端来伺候，牛土土一直守着阿喜，以前他爱玩爱闹腾。一个傻儿子，天天被人玩的没尊严，也是乐呵呵的。
阿喜让牛土土端牛奶给他喝，牛土土傻傻的就钻到牛肚子底下去掏。
阿喜让他去摘高过房顶的红枣，他就傻乎乎的上去，摔在地上。
阿喜以为摔死了，可谁想牛土土拍土，把红枣给了她吃。嗯，阿喜想，孩子生下来，说不定傻儿子能变傻爸爸。
怀孕五个月时，肚子已经很显怀了。公公给阿喜各种红枣燕窝的补，把家里藏的好物件都给了阿喜吃。
孕妇补品吃的太多，肚子就很大，一看就是很难生的主。
刚入秋，地里庄稼正是收成的时候，公公忙里忙外，阿喜躺在炕上望着后院的人忙碌。
那日天刚亮，她趁着公公下地，牛土土被喊去帮忙拉车时，拾掇好自己，进厨房随便吃了点干粮，上了一辆去城里的车。
中午十二点，阿喜一只脚踏进钟先生的中医铺子。
钟先生是她爹早年的老朋友，医术上，阿喜是放心的。
钟先生瞧过脉，转身去抓药，“孩子很安稳，胎像平稳，我再开点温和的药，你拿去喝。”
“先生，我不要补药了。”
阿喜一顿，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给我一碗堕胎药，一剂药下去，肚里这孩子，能彻底死掉的药。”
“堕胎药？你要杀死这孩子？”
阿喜回答的很明确，“是的，堕胎药，要一剂药下去，能死干净、死绝、死透的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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