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一辈子的书，有一个感觉，非常强烈。不是全部，但却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少年老成。越教，我越老，学生越小，但少年老成之辈，愈发多起来，男生女生，都一样。
一入学，不张罗听好老师的课，不去图书馆，专门在办公室围着领导转。给辅导员送礼，给院长副院长和书记送礼，给一切能影响他们“进步”的人送礼。这些，可能还是他们爹娘教的，但是，事儿办得那么利索，话说的那么动听，哪里像一个刚进校门的学生呢？
当年我跟院长闹翻，公开在网上吵架，第二天上课，班上的女生和一部分男生突然消失。后来还是别的学校和院系的学生自动填过来，才不至于让我对着桌椅讲课。我讲的是门必修课，但是，从那以后，好多年本专业的学生都有不选的，尤其是女生，她们说，这个老师敢跟领导吵架，他的课怎么能选？事情过去五年之后，情况才正常起来。
我们专业的女生的逻辑很奇怪吗？不奇怪。基于权力的逻辑，就该是这样的。你不得不佩服，人家少年老成，富有经验。一边，讨好了领导，一边，规避了风险。至于求知什么的，原本就不是这些学生上大学的目的。老一辈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把学分绩弄上去，学了什么，其实不要紧。而学分绩跟老师的水平没有关系。
即使不是这样功利、还能读点书的学生，有的人，在我看来，也往往思虑过度。有点事儿，左盘算，右盘算，想事儿想的那个精细，让我这个比他们大几十岁的人，都自愧弗如。好些学生，分明挺有潜质的，但硕士毕业一旦找到了在他认为比较稳妥的工作，明明同时也考上了博士，却毅然弃而不读，宁肯进机关，做些无聊的事儿。原因很简单，他们担心博士毕业时，工作不大好找。其实，那时候，博士还挺吃香，我们的博士从来没有担心没人要的。然而，对他们来说，一点风险都不能有，生活，宁肯失去更好的机会，也要把风险降到零。
至于所谓的闯劲儿，在我们很多年轻的学生那里，根本你就看不到一丝一毫。即使做研究，四平八稳，才是他们的选择。无论做什么，稳当，才是第一位需要考虑的因素。
所以，面对这样的学生，我不得不哀叹，我怎么感觉，你们比我还老。生活，一丁点风险都不敢冒。
这样少年老成的年轻人，毕业之后，在各自的单位，据说表现都不错，很得领导的赏识，跟我这样的老师大不一样。进机关，也都是笔杆子，十几年下来，写的文字，要论量，比我还多，但是，都是四平八稳的公文报告。
自古以来，少年老成，是对年轻人很正面的评价，但凡有这样素质之辈，日后的前程，大抵很好，仕途尤其好。但是，如果国中充斥着这样的人，那么，这个国家的活力肯定是没有多少的，至于创造力什么的，就更是别想了。然而，整个社会，社会氛围，就是会偏向于朔造出这样的人来。即便旁边有我这样不安分的老师搅乱，也无碍于大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