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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在同谷的最后时刻

时间:2020-01-07 07: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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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在同谷的最后时刻

从成县县城过南河,经龙峡,在凤凰山脚下的青泥河谷里,宛如长龙的一堵红墙包围的,便是唐代杜甫寓居同谷时破落的茅屋,和人们为了纪念诗圣几经修葺的祠堂。这里是小城之南,飞龙峡谷,青泥咆哮,直到今天,在这里的万木蓊郁中,我们还能聆听诗圣悲切的咏叹,吟诵他荡气回肠的心灵之歌。

伟大的诗圣是历史的坐标,引领着后世对唐朝的相认。诗的国度里有无数诗人写下过不朽的诗篇,但对杜甫的怀念情有独钟,因为我出生的故乡,正好杜甫在一千二百五十八年前来过、住过、交过朋友,还写下过举世最悲情和浩荡的《同谷七歌》。

在中国的神州大地上,坐拥着无数座杜祠,但没有哪一座能像成县杜公祠这样,让人更能反刍杜诗的沉郁,让人对杜甫在四处的颠沛流落里,最终选择寓居同谷,而内心荒寒又蓬勃地生出无限的崇敬、无尽的缅怀和深深的缺憾。

这座带有北宋温度的建筑,祠外车流喧,院内柏苍翠。一座祠堂迭年经世遗存下来的三棵苍柏,红墙红门红瓦的别样瑰丽,迂回高低对应的亭台轩榭,让我每每入园就产生一种无比神圣的洗礼,我那风风火火的脚步不由地慢下来、轻起来,生怕自己的一点动静,搅扰了这深谷深峡深祠的安宁。

古老的草堂是沧桑的,壮美的,深寂的,顺着台阶我拾上一座座院落,膜拜着向杜公像走去,雄伟的檐柱矗立,贯天地正气,肃穆的祠门前敞,揽风物华实。沿着回廊在院中漫步,这个独坐在峡谷里的天井式院落,像历史长河唯一预留给今天通往唐朝的时光隧道,静谧而深远,或随步盘桓,或驻足廊下,或举头望天,我们便能顷刻间逾时穿空,与古人和故人寒喧,与青衣和长须对话,与古柏和旧瓦清谈。

诗句就像这碧绿的青山和身边不远的万丈潭,郁郁葱葱地诵读出来,潜滋暗发地潮涌出来。“龙依积水蟠,窟压万丈内”,这是《万丈潭》,“玉绳断绝,铁凤森翱翔”,这是《大云寺赞公房之三》,“徘徊虎穴上,面势龙泓头”,这是《寄赞上人》,“山峻路绝踪,石林气高浮”,这是《凤凰台》。

瞻仰杜少陵祠,祠前有杜诗碑林,北廊、南廊、正廊和沿溪两扇环廊,收集和展示历代文客高士与杜诗相关的书法题刻,深暗斑驳,长卷密麻,微风习习,在和杜甫作着依然悲壮的唱酬,分担着一个诗人面对家国无法握住的悲痛与落寞。这迂回婉转的长廊,碑刻集大成于斯,盘点着朝代兴替,文化兴衰,以及同谷后人对杜甫同谷生活的无限悲叹和怀念。

然而,今天的杜祠是开放的,神秘的,热闹的,正当夏天的草堂,是一座草木葳蕤的花园,高大的国槐簇拥着,碧绿的合欢怒放着,幽深的林荫遮盖着,竹影清风,石径潺流,杂花生树,令人一走进它,就不愿离开,令人刚刚离开,就又油不住魂牵梦绕地去思念。

拜谒这座掩映于群山峡谷之中的杜甫草堂,它是全国36处草堂中历史最久的一座。草堂依山傍水,面朝凤凰山之翼峰鲁公山。站在西城之北向南端望,这段天设地造的山体轮廓俨然酷似正在仰天沉思的鲁迅先生。两位穿越时空偶遇一起的先生,隔岸静听着浑黄的青泥河掩卷的涛声,浪花汹涌澎湃,他们穿越时光相视,彼此参悟着灵魂。一种思想与思想沟通、摩擦和碰撞的锋芒,正如这迎迓交错幽谷和山峰,诉说着对过去的见证。

公元759年,杜甫远离肃宗,踏上后半生漂泊秦陇巴楚的羁旅,在秦州举步维艰、无衣裹身、无米可炊的境况下,幸甚同谷县的“佳主人”来信邀请,遂挈妇将雏,带着小弟杜占、妻子杨婉、儿子宗文、宗武和女儿杜蓉,一路途经赤谷、铁堂峡、长道盐井、法镜寺、青阳峡、龙门镇、石龛、积草岭、泥功山,吹彻山谷的寒风,积满苍岭的季雪,让一家人饱受颠簸、泥泞和饥寒之苦。秋冬之交,山深风紧,道路迂曲,一路上,他马不停蹄赶往同谷,赶往如约的美好生活的期盼地,一路上,他万般苦楚地写下12首纪行诗。

龙门镇(今成县纸坊府城村,古为驿站,今为十天、成武高速公路互通立交)是杜甫来到同谷的第一站,群峰簇拥,云屯雪积,猎猎的风中,设防官军的军旗耷拉低垂,远离家乡的士兵在黄土梁上放哨,寒风吹散戍边士兵两颊的泪珠,吹僵他们英勇的身躯,即便这般贫瘠荒凉的深山穷沟和不毛之地,也逃不脱战乱贻害;在路过石龛时,阴森之境令他毛骨悚然,他遇到一个哀声歌唱、上山采竹的人,他们攀谈,互相赠递食物,得知采竹人是为官府和战争前线日复日、年复年地采伐箭杆,他深感战乱民不聊生;到积草岭,他举目苍茫的南天,幻想着佳主人相邀的卜居之地,心里万般温暖,畅想着人生一世终觅一处乐土可安居终老,可腾出精力报效国家,却不知道欣慰的背后和将来依然是等着自己的失落;翻泥功山,他一路看到泥泞中死去的猿和鹿,对每一个过路的人,关照叮嘱他们小心;而在《凤凰台》一诗中,杜甫发出的却是理想的浩歌,心灵的誓言:“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这是杜甫的骨气,文人的傲气,他心里时刻装着危难的国家、潦倒的社会和苦难的人民,心中和诗歌,始终不忘苍生黎民的艰辛与不幸。

杜甫在《发秦州》诗中,一心向往安居的南州同谷,以企解无衣之寒,填无食之腹。但那位写信相邀的佳主人,是觉得杜甫无官无用了,还是怕受牵连?敲不开的府邸,挂着锁的衙门,没音信的失踪,让杜甫扑了一场空,而并未得到那信中恳切的援助。华州的失落,希望的破灭,杜甫在异乡同谷,无处求存又生活无助,完全陷入不知其期的饥寒交迫之中,乱发垂耳,手脚冻皴,衣不掩胫,岁拾橡栗,相比与生存,诗歌丧尽了尊严,于是,他伤怀地发出“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的嗟叹。

从杜甫的一生回看,同谷是杜甫最向往和最愿意投奔的地方,而寓居同谷的两个多月时间,却成为杜甫一生最困窘的时期。因为冬天的同谷是荒凉的万物停止生长的同谷,杜甫在这方打算安身立命的乐土之上,依然穷尽其力没有找到生存的出路,他紧抓住人生和命运给予他的同谷的一切,并没有追问为什么,时逢乱世,谁又知道谁的遭遇?谁能掌握谁的命运?对同谷,他没有只字的抱怨,而与同谷乡亲结伴拾栗,搭建茅屋,往来密切,友好如亲,他还是想坚持在这个住下来,俨如生于斯长于斯且将殁于斯的同谷子民。

他们度过艰难的一天又一天,以同谷人一样的方式生活,劳作。他悲痛地怅望这富庶丰饶的万顷良田之上,为何遍地饿殍,人相争食。他去山上拾橡栗,挖黄独,也带着孩子爬上凤凰台。他与睡佛寺的同乡赞上公异乡相逢,给了他决心扎根落户同谷的勇气。他们在寒雪天,在冷雨夜,在风峡口,像土生土长的同谷人一样,在山林里拾栗子打发饥荒。

二十多天过去了,杜甫和全家最终没能捱下来,饥饿引领人去求生。昔日的同谷已然穷谷,橡栗被人们和鸟鼠搜尽,草根被积雪掩埋,深山丛林的坡上,已没有可以找来糊口果腹的食物。一家人还要活着,离开吧,只有离开。住在茅舍里,他身经流离的悲痛时时袭击着他,但他还得笑着面对妻儿小弟,他不能让他们绝望和孤独。他决定去成都,那八万里平畴,一定会有新生活。

他写在飞龙峡谷的《同谷七歌》,是他在同谷生活的剪影和写照。第一首写自己白头乱发随狙公进山谷、拾橡栗,第二首写借来头上山挖埋在雪中的黄独,第三首写思念诸弟,第四首写思念妹妹,第五首写深居穷谷,第六首写龙蛰蛇出,暗指世相混乱,第七首叹岁月蹉跎致身未成。长歌七曲,极尽悲伤、惆怅和凄苦,留下了妖娆同谷的别样寒冷,留下了落寞文人的旷世孤独,留下了经典唐诗的沉郁顿挫。

是年十二月一日,杜甫这个背井离乡带着全家辗转漂泊的穷苦老头,带着对同谷复杂难舍的感情,在“一岁四行役”的无奈下,又与在同谷结交的友邻一一登门告辞,致谢言别。他把茅庐里剩下的柴禾背到了睡佛寺,把仅剩的一点布匹留给了关心过妻儿的乡邻,把写下的诗在月亮底下读给他乡遇乡友的赞上公僧。

他在《发同谷县》中写到“临岐别数子,握手泪再滴。交情无深旧,穷老多惨戚”。一己之悲,与同谷无关,与佳主人无关。哪该是动荡的时世,在胸的抱负,坚毅的精神?在他眼中,同谷这片乐土,虽似江南,但物不阜,民不丰,处处皆穷愁,人人皆艰难。他看到乱世之于民生的焦灼,他不会怪谁。在他眼中,世道浇漓的同谷更比自己凄苦。

一个美好的心愿,在同谷夭折。他万万没有料到,富庶背后,若没有一个国泰民安的环境,疾苦一样深不可挡。他一心安设的欲将终身奔波就此安顿的同谷,没能接纳他们,收留他们。事与愿违,时不逢机,不得不举家再旅。从木皮岭到嘉陵江,再经飞仙阁、五盘阁、龙门阁、石柜阁等艰险栈道,经桔柏渡、剑门关、鹿头山,在年关将至、万家灯火的一个傍晚,他们在夕阳的余晖下,斜长又疲惫的身影,孱弱又邋遢的队伍,走到了成都浣花溪边的草堂寺。

在这最为劳顿困苦的一年里,他没有放弃对家国人民的关注,对他生活打击最大最凄苦的同谷,他也没有一点失落。不论是佳主人,还是狙公,赞上公僧,他都视为知音。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正是诗圣在反反复复的失望里不弃信念,正是诗圣暮年登高回望同谷的心语,参透了人生现实,慰藉着离乱人世。“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这是杜甫的灾难和创伤,也正是天下寒士的困苦和彷徨。

研究杜诗,必先要研读《同谷七歌》,了解杜甫,必先要窥知古县同谷。只有同谷,最能完全地印证诗圣漂流的心态,最能贴切地昭示诗圣生活的命运,最能充分地契合诗圣诗意的悲怆。

当生活还陷在一片泥潭里的时候,诗圣并不是遥不可及,每每在暗夜读杜甫,就令人沈醉在古典和现实的一隅。我迷恋写作,决心坚守这缕寂冷的光亮,坚定地陪着杜甫,面向山谷,静观流水。我不像前去朝拜诗人的游客和人们一样,在他的面前供奉香烟,这是现代人对杜甫生活理想的转嫁与强迫,是生逢好时代好世道的人们对杜甫寓居同谷的苦难生活不可触及的揣测和假想。

希望人们不要篡改和忘记历史,更不要取笑和冷漠诗人,任何时候来看这杜祠,我们都应当革洗涤净自己,肃然而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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