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刘苏慧，笔名金陵倦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南京人，定居苏州。经典文学百强作家。曾获南京市征文奖，中国原创文学网“春天的故事散文联合征文活动”二等奖。经典文学当代华人爱情文字诗歌组二等奖。5月触网习诗。作品以网络平台为主，以及《南京日报》《语文报》《诗歌周刊》《诗中国》《阅读与创作》《当代》《小说选刊》《中国先锋作家诗人》《当代作家文选》等纸刊。
诗观：对话自己的内心，记录行走过程。
想起小时候过年的那些事儿
文/金陵倦客
已经不像小孩子时候热切 盼望过年了，腊月二十八，妈妈打电话问我今年要不要回家过年，我还是毫不犹豫第答应妈妈，肯定回家过年。
我不知道在别处，出嫁的女儿们能不能回到父母身边过除夕夜，反正，我的父母是非常欢迎我每年都回到他们身边过春节的。
下午两点多，我乘坐同城地铁，回到父母家中。这个年，过得与往年大不同，尽管是在南京，新型肺炎才确诊了两列，大家出行还是谨慎到十有八九都戴上了口罩。看着地铁上大大小小的人们，都只有两只眼睛盯着手机，不由得为武汉捏把汗。不是因为父母年事已高，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我是绝不会出行的。
老妈妈做的年夜饭的菜，丰盛又家常
回到父母身边，妈妈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年夜饭的菜，先于我到达的我先生也在帮着忙。我不参与厨房工作，就陪着看我八十多的老爹，精神地忙着贴红钱——给家里所有的门窗贴上红钱，这似乎是过除夕仪式中省得不能再省略的最后一道防线了。记得小时候，过年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估计那时候大人们其实也开心，虽然物质生活不富足，但是过年了，田里的农活做完了，辛苦了一年的农民们，把家收拾得清爽，用有限的物质做足了过年的准备工作，过一个穷开心的年。比如“打年糕”“炒炒米”磨豆腐，磨水磨元宵粉。
小时候参与制作的年糕
“打年糕”——糯米磨成粉，用细箩筛把米粉筛到年糕模子里去，然后上大灶猛火蒸。写来简单，其实“打年糕”是有很多准备工作的，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不记得详细，只知道小孩子们兴奋得像夏天池塘里浮头的鱼，窜来窜去的，眼巴巴等着年糕出锅，想着那雪白香软的年糕，都会忍不住流哈喇子。还有就是“炒炒米”这样重要的事情——妈妈们先把糯米掺进粳米，放在木质的水桶里浸泡得发酥，然后淘洗干净，沥干水分，开始放进特制的“炒炒米”的大铁锅里。翻炒大铁锅里的米，这个活是有专门的人来做。我的一个堂哥，就是做炒米的师傅，每到年底，他就忙得不可开交。堂哥人长得矮小，一只眼睛还有点疤疤（小时候生疖子留下的），平常人们并不重看他，可是到了过年前头，做炒米的时候，堂哥站在大铁锅边上，翻动大锅铲炒米，俨然像位将军。
炒炒米，图片来源网络，记忆中的味道
我妈妈会自己做豆腐。家里有一台石磨，我和哥哥弟弟还小的时候，每到过年，是爸爸拉磨，妈妈放豆和水，先把泡好的黄豆磨成水沫子，然后再经过一系列工序，制成豆腐。后来我们兄妹长大了，拉磨和给石磨喂豆的事情，就由哥哥和我来做了，弟弟打下手。等到豆浆磨出来，妈妈再用纱布把豆浆和豆渣分离出来。豆渣，是要腌制起来等到春天没下饭菜的时候炒来吃的，豆浆就倒进铁锅里煮开，然后再倒进水缸里，由妈妈掌控着石膏粉的分量，给豆浆点卤——这道工序非常严肃，甚至是迷信的，点卤 的时候，小孩子不可以在旁边乱说话，要是得罪了神道，点卤失败，豆浆就不能变成豆腐了。（后来长大了，村子里有专门做豆腐卖的作坊，家家户户也不再自己做豆腐过年，至于点卤时候的禁忌也无从追问了。）
图片来源网络，这是记忆中的味道
水磨元宵粉这件事，是简单，还是用那台石磨，哥哥把磨子拉得飞转，我把浸泡得酥软的糯米一勺一勺喂进磨孔里，磨盘边上就淌下来水米粉，接住水米粉的是家里夏天用来洗澡的大木盆。米粉磨好，放在盆里沉淀，粉面子上铺着两层白纱布，布上面再倒上草木灰吸干米粉里的水分。这样，水米粉板结了，就可以用锅铲铲出一块来，搓元宵。石磨磨出来的水米粉，做的元宵，细腻绵软，加进花生末做的馅，在大年初一的早晨，每人吃上几颗，好美！
推磨，就是这样子的
腊月二十八开始，我爸爸就要忙着给村子里的人家写春联了。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工作就是帮助爸爸把红纸按他的要求裁开合适的大小。爸爸在解放后上过学，他是个聪明人，学业不错，可惜家境不容他再深造，只读完了“初小”，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毕业吧。但他爱读书，写得一手好书法，到过年前写春联的时候，村里人都来找他。他也不拒绝，自己买了墨汁和毛笔，尽兴地给人家写出一幅又一幅对联，对联词有的是他平时看到就记下的，有的是他自己创作的。直写到年三十晚饭前，总算把所有接下来的对联都写完了以后，他开始给自己家的门写。那时，我们家每道门都是单扇的，因此大面幅的红纸，只要对裁开就可以写了。他写完大门写房门，仍然似乎不尽兴，再给猪圈鸡窝的门上写小条幅，最后还给门前的几棵树也写上：对我生财。
写完了，就该张贴了。门对是老爸自己写的，就连红钱也是老爸自己刻制的。刻制红钱的活是个细工活，一版红钱，零零碎碎地要用掉我爸一些时间。但是他刻出来的红钱，很精致，很受村里不会刻只能上集市上买的人家羡慕。
年三十晚饭前，家家户户，把门啊窗啊，凡能贴的都贴上喜气洋洋的红钱，对联，老远看着就红红火火，好个热闹。
我们跟在爸爸后边忙着贴红钱的时候，妈妈在厨房里的忙活也见了成效。其实整个村子的人们，都在忙过年啊，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子里弥漫着各种美味的香气。忙着忙着，动作快的人家，就开始放鞭炮。整个村子，鞭炮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噼噼啪啪咚咚喳喳。一家一家在宣告，年夜饭开始了。我们家也不例外，贴好春联红钱以后，就开始点燃鞭炮，看着一只一只大“雷子”窜到天上炸开，一长串小鞭炮噼啪炸完，红纸屑撒满地，我们做孩子的开心至极，而父母也是好像舒口气了——因为贴上春联放过鞭炮，旧年欠下亲朋好友的钱债，就躲过去了，要还也是等新一年里有了收入再慢慢还出去的。
鞭炮绽放后落红满地
年夜饭之前，照例是先祭祖。妈妈把每样年夜饭菜先盛起一碗，放在八仙桌上，我记得必定有一碗饭，是用一只碗盛好后扣到另一只碗里的，那饭的表面是半圆的，上面竖着插上一双筷子。妈妈在八仙桌下边点几张黄表纸，那是给过世的祖上先人们送钱送吃的呢。我们在妈妈的要求下，对着虚空磕头。完成这个仪式后，撤下刚才做祭祀用的饭菜回锅热一人，重新端上桌子的时候，真正的年夜饭开始了。
现在回想小时候的年，似乎过得比现在丰富美好。也许真的是简单就是幸福。当我们口袋里有了能够被自己左右的钱以后，是不是就失去了很多原来简简单单的生活带来的乐趣呢。今晚吃过老妈为我们准备的丰盛年夜饭以后，我邀请我先生陪着，两个人在村落里转悠了一圈，拍下一些农村过年的照片，家家户户还是贴红钱，但对联已经不再贴了。没有了对联的门，感觉不到强烈的喜庆，凭空就抹淡了年味，烟花爆竹仍然可以放，家家门前散落着一层红雪，还能找到儿时过年的影子。
敲完以上的随笔，已经是的最后几分钟了。村里的人们，又一轮放响除旧的爆竹，我站到院子里，看家乡的夜空，璀璨着各色烟火，竟然有些唏嘘感，回来坐下，想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何不是这样呢——武汉肺炎而封城，那几位没能过得这个除夕的逝者，他们大约原先也是忙着要过这个年的。
没有贴春联的门户，年味很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