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最美的爱情留在岁月的长河里

前阵子重读《浮生六记》，想起了很多事。

初读时，惋惜于陈芸的早逝，叹息于沈复与陈芸爱情的举步维艰。那是几年前了，现在的心境与当时有了很大变化，重读的感想也多了许多。

我注意到，《浮生六记》是沈复在陈芸去世后，悲痛欲绝而写下的。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让我在读的时候，更多了些哀伤的叹息。

《浮生六记》里，沈复与陈芸的感情甚笃，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情投意合，自年幼相见便彼此钟情，成人后顺利成婚，婚后的日子甜蜜而有趣，煮酒、烹茶、论诗、赏月，简单而美好。后来沈复家庭屡遭变故，二人坎坷频生，然而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沈复与陈芸仍然彼此携手，毫无怨言，甚至还可以找出平凡的浪漫。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沈复说写这本书是“不过记其实情实事而已”，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诚实的读书人的说法。沈复在提笔时一定想起了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他的记忆躁动不安，催促着他下笔，于是有了这本《浮生六记》。

这是我看到的最精致的版本。封面与纸张都十分文艺，很符合我这中年文青的气质。

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我们对于曾经的残酷现实，往往要镀上一层柔和的逆光，抹掉那些锋利的边缘，让曾难以接受的事实变得圆润温熙，事实就成了记忆，而记忆不再是事实。

所以我们看到《浮生六记》里那些美好的瞬间，很可能是有过一番美化的，而实际场景中只是平凡的事，像任何夫妻一样吃饭、赏月、游玩，并无特殊之处。我有理由这样怀疑，因为几乎每个人都会说学生时代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仔细想起来，那时候真的那么美好吗？或许那些关于美好的瞬间，都是经过精心修饰的，而我们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可以说，大多数人内心深处的记忆之海都是伪造的，有些从未发生过的事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有些最平凡的一瞬也多了些许非凡的意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与记忆共存。沈复就是这样，他颠沛半生，一事无成，最深爱的妻子也离开了自己，回忆的残酷或许不得不让他只留下美好而屏蔽掉令人心酸的记忆。

无论沈复是否无意识的美化了自己与妻子间的记忆，都是一种令人惋惜的事。因为他愈是美化记忆，愈是对亡人的情深与对过往的死抓不放。在我看来，这为全书更添哀伤。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四十几岁的沈复半生漂泊，妻子、长子、父亲均已病逝，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独坐案前，他一定明白“他生未卜此生”的无奈了吧。

《浮生六记》中记录了沈复前半生的许多瞬间，而对于他的后半生，人们不得而知。没人知道沈复后来去了哪里，又遇见了谁。他的一生碌碌无为，却为我们留下了“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最可爱女人”陈芸，我想，这就足够了。

记忆即便再不可靠，也得选择相信，因为它是很多人唯一的朋友了。对于沈复来说就是这样，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这些记忆了，想必这就是“浮生若梦”的意义吧。

《浮生六记》沈复 著 一水间 译 万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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