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道 林
——写在诗前的话：今年四月十三日上午，八十五岁的母亲驾鹤西去，与文字打交道一辈子的我，当时心如白纸，很想为妈妈写点东西，索尽枯肠，却笔下无辞。讵料，在母亲节来临的前夜，诗涌如潮，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我心扉；妈妈也坐着莲花而来……注定今夜我无法入睡，穿衣起床，端坐书桌前，一气呵成以下诗行：
今 生
亲爱的妈妈，当年
徒步送别远行的父亲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泓池塘
对着清澈如镜的池水
观照自己疲惫的身影
你知道自身有小芳的风味
然而日子过得十分悲催
你已把头发梳理整齐
洗尽脸上凄苦的微笑
像杜十娘那样将身一跃
可肚子里的胎儿
调皮地挥动了拳脚
暮色里你茫然四瞧
才明白新的生命在体内孕育
我马上要做母亲了
你流着清泪喃喃自语
或许能生个男孩呢
母以子贵的古训
挽救了两条生命
你毅然转身家的方向
沈园的老柳才没有继续生长
果然诞下个男婴
男婴又带来六个人丁
七张小嘴日夜吮干你的乳液
乳房仅成为女性的点缀
你能不能挺起脊梁
贫穷已压垮无数家庭和坚强
从此，你像一只老鹰
暴风雨中张开翅膀
你又像中南海的红墙
严霜酷暑全被阻挡
其实，你就是普通的庄户婆娘
一年四季在星月的光影下
收获五月的麦浪秋天的稻香
贫穷的年月贫穷的幻象
三百六十五天的付出
填不饱肚肠
儿女的七张小嘴早就长成了七匹狼
那个大雪纷飞的早上
母亲担着豆腐去遛乡
雪地上的脚印永远刻骨于儿女心上
回归时妈妈已成了雪人
我们却无知地呼喊
妈妈是雪姑娘
因为生意做得顺畅
妈妈脸上的阳光
照亮了家徒四壁的土墙
有个不解之谜至今在心中暗长
五月繁忙的乡村土路上
母亲驾着拉麦捆的牛车
受惊的牛似奔泉的渴骥
拖着平板车瞬间绝尘而去
你平静地行走竟毫发无损
妈妈，是上天安排你死里逃生
这个谜缠绵我无数个日日夜夜
随着母亲的溘然长逝
它还将缠绕我灵魂的不寐
妈妈，你在贫穷中收获贫穷
你在苦难中收获苦难
你在善良中养育了善良
你在坚强中养育了坚强
你十五岁的儿子
懂事地脱下学生的校装
流淌体力的原始 田野里
成为你坚实的臂膀……
清苦的日子终于迎来了曙光
田园里飞出改革开放的芳香
可是母亲已沧桑得不能再沧
桑
满头青丝俨然早降的雪霜
脸庞皱纹纵纵横横密如蛛网
奉献一辈子的母亲啊
衰老成秋叶飘落的静美
禁不住病魔的折腾
将留念的人生草草收场
装进棺椁的一霎那
像亚力山大一世晾起了双掌
收场得如此寂寞又似春雷激荡
来 世
凡间有首《父亲》的歌唱道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
你只尝了三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你呀下辈子
还做我的父亲〃
不哦，妈妈
下辈子，我要做你的父亲
你就是我的女儿
我要让今生中你的付出
由一个父亲无私勇敢的担当
加无数倍来偿还
让青莲居士为你写诗
让吴道子来为你作画
让望舒来为你车驾
让湘妃来做你的侍女
让越女来为你浣纱
让飞燕来为你舞蹈
让洛神来为你洗浴
让嫦娥来陪你啦呱
让吴刚捧出佳肴
让玉环编织兰桂香草
让《山鬼》在你面前尽失窈窕
让霓虹作你的披肩
让风神驼你遨游云霄
我还同意你
像亚平宁山下的女诗人
获得一场惊天动地的真爱
我还要为你穿上水晶鞋
召集全天下的女儿
风摆杨柳到天宫
尝尝我为你做的空前绝后的盛宴
来世一切美好的花环
统统佩戴在你的胸前
统统佩戴在你的胸前
编辑：苗其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