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文科班。那时候，考前的日子平淡无奇。班主任、任课老师不断鼓励同学们好好努力，老师生怕我们心中的轮胎出现漏气状态。我那时感觉，每个老师手里都有一把无形的打气筒，这些打气筒随时待命。今天回忆高考，首先要感谢当年教我的那些可爱可敬的老师。
树
我们学校就在滨河路，校门恰好正对着河边的滨河绿化带。滨河绿化带很长很长，沿河从西头步行到东头，最慢也得两个小时。至今记得，考前的每个下午自习课，我和一位同学都要走出校门，走进校门前的绿化带，坐在一棵长得歪歪扭扭的松树下互相问答。
那时候，学校没有高考誓师大会，也没有满校园、满楼道的励志标语，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如常。走廊里，能听到高三文科班、理科班的早读声。班主任照例会走进来，静悄悄地查看大家的学习状态，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办公室，批改我们的语文试卷。
班长坐在座位上，好像总是低着头背着他手中翻了不知多少遍的英语字典。而哪个叫卡卡的男生晚自习结束后还要坐在座位上很长时间，直到他的表弟站到教室门口叫他去吃晚饭。来自湖北的借读生唐诗没完没了地做着让我看一眼就头疼的数学题。唐诗说，今年若再考不上，就该回到老家，就该子承父业进工厂了，他不想和父亲一样穿着工装上下班。
那个和高尔基的名作《海燕》同名的女生，是我们班上最活跃的人。课间休息时，她喜欢看绘画水平很高的男生林好画画，边看边啧啧称奇。曹操（外号）同学每天下午走进教室，手里都会拎着热水瓶。看到曹操同学进门，安然妮就会拿出茶叶来，抢先给自己冲水。不知为何，高三那年，很多同学学会了喝茶。
真没有想到，同学们把我这个一屁股坐下来就不想挪动半步的人选为文体委员。小学，初中，我的单杠、长跑和乒乓球成绩都不错。到了高三，我完全变成了一条想把每一本课本都吃进肚子里的懒虫。我知道，课本和有限的复习资料，就是全部的高考营养。
我的同桌，是个头很高的女生。她做题的速度常常让我惊讶。一会儿一套历史，一会儿又一套地理题，接着默写英语单词，一会儿一页纸就满了。我一天最多记20个单词。有一天，她终于难以忍受我的惊讶表情，说道：做题要做有点意思的题，见题就做太浪费时间。
我的语文老师讲课很少看课本看教案。他的头脑里储存着很多文言文。他曾问我，无乃不可乎，怎么翻译才妥当。我的数学老师是不用带教案的，很多题她都给出不同的解法。我的英语老师讲英语时，不时会冒出几句俄语来。英语老师最爱说的话是，读，再读，读到滚瓜烂熟，就没有学不会的语言。
历史老师年龄有些大，上课也不看课本，讲课时，常常语重心长地说，历史就是一面镜子，需要我们有事没事多看几眼，它深藏着人类社会发展的秘密。地理老师说他就要退休了，希望我们把学好地理当做礼物送给他。政治老师最爱说，考这道题就是送分，谁不要谁傻。
做题要做有点意思的题。这话另外一个叫郭二的男生也说过。许多年以后，当我见到已经在省政府某部门工作的郭二时，我们都已是人到中年，当年教过我的老师也都退休了。没有被打扰的校园依旧很美。有一次开车路过母校，很想进去看看校园里那几棵高大的槐树。
如今的母校焕然一新，那几棵高大的槐树至今高高地站立着，用枝繁叶茂宣示无限生机。说不定它们还记得我曾站在树下艰难地背诵英语课文的情景，记得我和我当年的文科班同学确实相信青春就是奋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