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多希望余生都是你。”
“下辈子你当警察，我还当警嫂。”
两位英雄的妻子，回忆的闸门从不敢轻易打开，一旦嫩痂揭破，点点滴滴的往事流出，后面藏的是止不住的泪水。
我的生命里，谢谢你曾经来过
▲刘玲玲（张伟涛妻子）
“他走了，跟做梦一样，好像他就是出了个远差。反正他在家和不在家日子都差不多，认识六年，加起来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一年，聚少离多。”
刘玲玲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想以这样轻松的开场讲述她和伟涛的故事，但一开口，所有的克制瞬间崩塌。
我会告诉儿子，爸爸是英雄
“见到什么东西都会想到他，最难受的是孩子要爸爸的时候。有天晚上，我俩躺在床上，孩子特别委屈，‘妈妈，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不是跟你说了吗？爸爸出差了。’‘可是他出去很长时间了呀！’‘领导管得严，不让回来。’‘他可以视频啊！’‘领导管得严，不让视频，信号也不好，打不通。’儿子像小猫一样趴我怀里哭了，我没忍住，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流泪……”四岁半的孩子还不理解什么是死亡，刘玲玲没告诉他实情。
“伟涛走了两个多月了，家里一点儿都没有变，他的被子还在床上放着，结婚照还在床头挂着，一切都还是他在时的样子。”对刘玲玲来说，“睹物思人”是种残酷的煎熬和折磨，“不能变啊，孩子问到该怎么办？就在那儿放着吧，看习惯就好了。”
丈夫走后，刘玲玲特意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我们一家人的照片，我俩结婚时录的光盘，伟涛的警号、肩章、三等功的奖章，还有他喜欢的手表和手机。”
刘玲玲说，儿子知道爸爸是警察，可自豪呢，他经常“炫耀”，“我爸爸会抓很多很多小偷。在他的小脑瓜里，警察都是抓小偷的。等儿子大了，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知道，爸爸是个英雄，爸爸走了不是不爱我们，而是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好
“伟涛不太爱说话，加班好几天，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认真地跟我聊个天，我抱怨他，他也不发脾气，‘都老夫老妻了，哪儿那么多话啊，你要是有啥话，就跟我说，我可以回答你。’”
“他知道我照顾家累，一回来就张罗着擦地、做饭。他会炖肉，会擀面条，他没有花言巧语，总是默默地做。他对我的家人比我做得还好。我胆小，他不在家，奶奶过来陪我，他回来看儿子老握着遥控器看动画片，二话不说，马上买了一台电视给奶奶安在卧室里。”
“妈妈曾经批评过我，‘伟涛一回来，你什么事儿都不会做了是吧？’我跟妈妈开玩笑，‘要不找老公干吗？！’”刘玲玲说，“伟涛不在，我挺独立的，可他一回家，我就像个笨拙的孩子，啥事儿都要问他。他老嘲笑我，‘看你平时咋咋呼呼的，碰上个事儿就没主意了。’”
“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好。”刘玲玲回忆着点滴往事，沉浸在短暂的幸福当中，好像爱人从未离开，“现在啥东西找不到了，或者有事儿要做决定，还会下意识地想问问他……”
我要让他看到，我很坚强
“伟涛真的走了吗？”突然间，刘玲玲冒出这样一句话，像是问记者，又像是自问。
刘玲玲紧握双手，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我不能见人就哭，人没了，哭也没用，可是那么壮的人，一米八多、200多斤的大胖子，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吧？怎么睡一觉就没了呢？”
“以前，我想减肥，他总说，‘没事儿，不管你怎么胖，在我面前也是小鸟依人。’可是，以后呢？”刘玲玲说，“以后的日子也要像他还在一样，我要让他放心，让他看到，我很坚强。”
说好了回家过年的，你食言了
▲贾春柳（赵亮妻子）
2月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说好了，下午下班后一起回景县老家过年。可是一早儿，他在床边躺着，一动不动，我一边打120，一边按胸口，做人工呼吸，不管用了……”
“不管用了……”贾春柳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任由泪水吧嗒吧嗒滴在手上，“每次听到门响，就以为是他回来了，晚上闭上眼睛，就像他坐在身边，感觉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他，可手伸过去，空的。”
一起去趟超市，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年前他们（专案组）一直在忙，想把活儿赶出来，春节轮着放个假。忙忙活活一年到头儿，就等着这几天回家陪陪老人。”贾春柳早早就把年货备好了，“家里的事儿，我能办的从来不打扰他，没啥要紧事儿也尽量不给他打电话。”
2月2日晚上，赵亮回到家，说累得慌，想歇歇，贾春柳没有多想，“从我们认识他就忙，别人约会出去吃个饭、看电影，我们约会都是晚上十来点钟，他打个电话喊我下楼，在车上坐一会儿，聊聊天。”
“头一次约会，大晚上叫我出去喝咖啡。我想，这人有病吧？”后来，有了孩子，别人家一到周末，去游乐场，逛公园，“我们只能在家待着，等他睡够了觉，一起去趟超市，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贾春柳说，刚结婚那会儿，也抱怨过，也吵过，“我问他‘你们都这么忙吗？都没有家吗？’时间长了，理解了他的不易。有时候大半夜来个电话，他爬起来就走，有啥办法？（因为）穿的是警服，做的是警察。”
你哪件警服少个扣子，我都清清楚楚
赵亮刚走的时候，贾春柳时常拿着照片呆呆地流泪，“刚开始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我说‘爸爸在天上了，爸爸变成小鸟飞走了。’后来，他给我拿纸擦泪，嘴里总是一句话，‘妈妈老哭，爷爷也哭，奶奶也哭。’”
“孩子刚四岁多，他像突然长大了一样，有一次去幼儿园，见别人的爸爸送孩子，他羡慕地看着，不说话。”
贾春柳收起所有照片，也收起赵亮所有的衣物，希望能把有关赵亮的记忆翻篇，把悲伤藏起来。“根本做不到！后来我又把他经常穿的衣服挂回去了，每一件衣服不知道洗了多少次，叠了多少次；哪件衣服什么时候买的，在哪儿买的，我都记得；哪件警服上少了扣子，我也知道。收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赵亮在的时候，贾春柳也会偶尔任个性、撒个娇。“去年的结婚纪念日，早晨我给他发了微信，告诉他‘今天是五周年纪念，我想要花。’一上午他没理我，我也没抱希望，心想，‘又忙呢！’到了中午，花店的人送来了一大把红玫瑰。”回忆至此，贾春柳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那是我最后一次收到他送的花……”说着，泪又淌下来。
“等我退休了……”，你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你赶紧去忙吧，家里不用你操心。”这是贾春柳曾对赵亮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但她从未想过，他会突然“扔”下她不管。
“他曾经答应孩子，‘坏掉的玩具，等爸爸有空了给你修’；他还答应过我，‘从恋爱到结婚从没请你看过电影，没有好好陪你和孩子，等我退休了，咱们一家去看电影，买个房车，去旅游’；他还和我规划过未来，‘基层民警干25年就可以退休了，我还有就能退了，到那时，咱们回景县，住大平房，有个院子，自己种菜。’”
“他是个踏实靠谱的男人，但他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吗？”贾春柳每天给赵亮发微信，跟他念叨家长里短，发孩子幼儿园的视频、照片，不想让他错过孩子的成长。
“天天给你发微信为啥不回？答应我的那些事儿还办不办啊？咋不说话啊？！”微信里，贾春柳再也收不到爱人的回音。
（燕赵都市报记者 刘涛 刘岚/文 张克峰/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