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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公元8世纪前后的唐玄宗与杨贵妃夫妇是一对音乐家。杨贵妃从四川得到一面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四弦琵琶，她为之增加一根弦，创制出五弦琵琶，风行国都长安。这样的五弦琵琶，现在在日本正仓院里还有一面完好地保存下来，被日本视作国宝。音乐与乐器在国际交流中，往往会出现如杨贵妃改造琵琶的情况——大家最初受到某种音乐与乐器的异国情调的吸引，继而开始着手加以变化，最终创作出传达自己情感的音乐与乐器。更为典型的是中亚的一弦琴，经河西走廊增加一弦，再传至中原又加一弦，成为中国的三弦：及至渡海到日本，又以猫皮替代蛇皮，便是日本最具代表性的乐器三味线了，今天又有多少人能想到三味线却不是日本古已有之的呢？
本文刊于文章刊发于5月18日《人民政协报》，作者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日中传统艺术交流促进会首任理事长、北京戏曲评论学会会长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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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公元8世纪前后的唐玄宗与杨贵妃夫妇是一对音乐家。杨贵妃从四川得到一面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四弦琵琶，她为之增加一根弦，创制出五弦琵琶，风行国都长安。这样的五弦琵琶，现在在日本正仓院里还有一面完好地保存下来，被日本视作国宝。音乐与乐器在国际交流中，往往会出现如杨贵妃改造琵琶的情况——大家最初受到某种音乐与乐器的异国情调的吸引，继而开始着手加以变化，最终创作出传达自己情感的音乐与乐器。更为典型的是中亚的一弦琴，经河西走廊增加一弦，再传至中原又加一弦，成为中国的三弦：及至渡海到日本，又以猫皮替代蛇皮，便是日本最具代表性的乐器三味线了，今天又有多少人能想到三味线却不是日本古已有之的呢？前在宁波旅行，友人陪同我乘车访问著名的天童寺。车正行驶间，我忽然就止不住地淌下许多热泪。我原本只知道宁波是港口，万没有想到宁波还有许多山。我的眼前出现一幕场景，昔年那些日本僧人，冒着生命危险越过海洋，哪知大陆之上尚有崇山峻岭等待他们，僧人们要用尽气力翻过重重山脉，方能立在天童寺山门外，念及中日两千年交流史，竟是两国的先贤们以血肉之躯一步步从大海里走出来，从高山中走出来的，我的心中感动不已。 近日聆听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的主旨演讲，“亚洲先人们早就开始了文明交流互鉴。丝绸之路、茶叶之路、香料之路等古老商路，助推丝绸、茶叶、陶瓷、香料、绘画雕塑等风靡亚洲各国，记录着亚洲先人们交往交流、互通有无的文明对话。” 习近平主席提到如此之多的“路”，哪一条路不是先人们逾海越漠、涉岭登山开辟而来的？我们的文明交流与对话，哪怕是乐器上多一根弦与少一根弦，都承载着先人的生命与追求，都是值得我们格外珍惜的。同时我们也必须继续这样的交流对话，以期为子孙留下更为丰厚的人类遗产。 类似宁波给我的触动，还有一次是发生在日本京都的东福寺。我在东福寺的大殿里，意外地看到供奉着中国南宋儒僧无准师范的牌位，忙向和尚问询究竟。东福寺的青木谦整禅师告诉我，东福寺的开山祖师名辨圆圆尔，壮年留学杭州径山寺，彼时宋富日贫，宋强日弱，无准师范却将这些世俗偏见一概抛开，给予异国弟子圆尔以超乎寻常的尊重与悉心教授，并且赠送了大量书籍与建筑寺庙用的木材。圆尔临终留下遗命，东福寺不必纪念他的诞辰，但必须纪念中国师尊的诞辰。此后凡700余年，无准禅师在东福寺的香火，始终没有中断过……
日本东福寺
沿着这样的线索，我开始对东福寺的研究。后来，我在东福寺所藏文物里，发现一幅圆尔为无准所绘画像，无准题句云： 大宋国，日本国，天无垠，地无极，一句定千差，有谁分曲直？惊起南山白额虫，浩浩清风生羽翼。 日本久能仑长老写予幻质，请赞。嘉熙戊戌（1238）中夏，住大宋径山无准老僧。 当我读到这段文字的那一瞬间，我顿觉自己更深一层理解了圆尔对师尊的敬仰。无准师范禅师竟然早在几个世纪前，就教导弟子要勇敢地突破国与国之间不平等的错误概念，突破不同国家文化交往的壁垒，效法天地之心胸，共同追求真正的智慧。这已经不是在“传教”，而是在“传心”，传一位大智慧者之心，实际上就是一种属于人类的智慧圆尔禅师是这种智慧的获得者。他以毕生精力酬答师恩其贡献之巨者有三： 其一，首传中国佛教临济宗杨歧禅法，成为日本禅宗发展的坚实基础；其二，首传中国儒家朱熹学说，宋儒为日本文化输送了最新鲜最丰富的营养；其三，圆尔把中国茶传至故乡静冈，静冈至今仍是日本最重要的茶产地。 圆尔圆寂前的偈语说： 利生方便，七十九年 欲知端的，佛祖不传 佛祖当然不传。人的一生，归根结底还是人的事情：我们除却人帮人的“利生”，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就是辨圆圆尔所得到的无准师范的智慧吗？抑或是辨圆圆尔所阐释的无准师范的智慧。这样的文明的交流与对话，与其说是宗教，又莫若说是哲学，一种东方的哲学。
来源于5月18日《人民政协报》。
图文编辑：张泰伦
责任编辑：王靖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