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窗户没关好,飞进了一屋子的杨花柳絮。看着纷纷飘落的絮团,不觉想到了谢道韫口中的“未若柳絮因风起”。
关上纱窗的一瞬间,才突然反应过来,嗨,那句诗是咏雪的。
雪是飘落在冬天的飞絮,絮是摇曳在春天的雪花,它们跨越一春一冬,展开了相似的人间一程。
诗句中的柳絮与雪花,又是怎样的呢?
(一)李商隐:飞絮如雪,卷入酒旗
章台从掩映,郢路更参差。见说风流极,来当婀娜时。桥回行欲断,堤远意相随。忍放花如雪,青楼扑酒旗。
这首诗想从“章台”和“郢路”说起。
章台,是唐朝长安里一条繁华的街道。
说曾经有个叫韩翃的人,他在同僚的酒宴上邂逅了歌女柳氏,二人一见钟情,遂结为夫妻。但是,唐朝末年,战乱频发,夫妻二人亦受战乱之苦,两地分离。
多年后,韩翃仍未能返回故地,凄凄写下一首《章台柳》寄给妻子:“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以此来表达夫妻二人各种身不由己的忧虑。
好在几经波折,夫妻二人得以团聚。
因为这个典故,“章台”和“章台柳”便常常出现在后人的诗句中,借以表达分离。
“郢路”最早出现在《楚辞》中,指的是重回故国的国门和文坛歌场。
柳树啊柳树,你在繁华之处摇曳,在大道小路边飘拂,早就听说人夸赞你风流无比,今日见你,正是婀娜之时。
柳树的碧绿一直延伸到桥边,又被河堤遮断,而我的心追着它而去,不忍让这美景消失。
柳树啊柳树,你竟然忍心放出这雪一样的飞絮,让它流徙在酒旗之间。
(二)赵长卿的《探春令》:雪花飞絮
冰檐垂箸,雪花飞絮,时方严肃。向寻常摇曳,凡花野草,怎生敢夸红绿。江梅孤洁无拘束。只温然如玉。自一般天赋,风流清秀,总不同粗俗。
这首词严格来说,是咏梅的。
但首句寥寥数字,就勾画出地冻天寒的景象:屋檐挂着筷子一样的冰凌,雪花像柳絮一样纷飞。
(三)顾太清的《满庭芳》:弱絮纷纷过邻园
倦绣停针,摊书小卧,流莺恰恰殷勤。东风帘幕,春老饯花魂。最是韶光难系,渺茫茫、来去无痕。无端底,风前弱絮,也会自纷纷。颠狂飞不定,恼人情绪,暗度朝昏。惹秋千红索,风月柴门。零乱沾茵落溷,无凭准、勾起愁根。天涯路,千团晴雪,飘舞过邻园。
顾太清是谁呢?她是清代第一女词人,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
这首词中,词人绣倦收针,捧书闲卧,在莺声和春风中,看见飞絮向雪团一样,忽高忽低,飞到别处。
恍惚间触景生情,她不由得感叹,风月无据,时光难留。
(四)晏几道的《御街行》:雪满游春路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五)黄庭坚的“酥花雪絮”
新年何许春光漏。小院闭门风日透。酥花入坐颇欺梅,雪絮因风全是柳。使君落笔春词就。应唤歌檀催舞袖。得开眉处且开眉,人世可能金石寿。
这首诗的颔联非常生动。
雪花飞入桌前,把梅花的姿色都比下去了,飞絮随风,到处都是柳树的影子。
人生很短,不如能够欢笑时且欢笑吧!
飞絮只飘短短半月,转眼入泥。
雪花只飞寥寥数天,忽而化春水。
它们的历程相似,假如碰面,应该会相惜。
想想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如雪花和飞絮般,忽然间的盛放与凋零。
可是,希望你的人生一程,不要和絮与雪那般,和太多的生命轨迹相似,也不求谁来相惜。
而是努力让它在时间的风里,潇洒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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