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朝韩问题上新闻，我们全家都会紧张在首尔的姐姐，她总不以为然，没事儿，韩国人都习惯了，该干嘛干嘛。习惯了本国国土上驻扎着外国的军队，习惯了跟朝鲜对峙的日常，习惯了游行示威时照常上班，一个习惯了不安定的国家，听起来真不习惯。在首尔时，常常会看到背着军用书包的韩国军人，面孔稚嫩，二十左右的样子。
有时三两成群，有时一个人。有次坐地铁，我姐指着远处的森林说，韩国太小了，这么多人服役没地方去，所以他们都藏在山林里服役，搞不好徒步就遇到了。她的语气好像在讲段子，但是又很有道理的样子。街上这些来来往往的新兵，休完假后，会去哪里呢？地铁上，除了随处可见的军人让我大开眼界。
地铁站里完整的应急逃生设施也让人佩服，好像随时准备开战逃难似的，防毒面罩、干粮、水、使用说明，储物柜就在乘客上下地铁经过的路旁，离车门不远。首尔地铁线路图非常繁杂，刚到那几天，我常常迷路，但地铁站细微周到的公共建设，地铁上再拥挤也没人去坐的老人专座，给首尔地铁刷了不少好感。
如果各位要自由行，千万准备好地铁图！老舍先生评价北京人，睡不着眯着，北京人，有你的！这一点上，韩国人也很厉害啊，该游行游行，该上班上班，还不忘爱美，大街上随便揪个人就是护肤专家，以至于皮肤不好的我走在路上像是通缉犯在逃窜。离开首尔后去了庆州，路上遇到一个医大学生，英语溜得连口音都没有。
不同于东南亚连路边的小贩都能说英语，在首尔街头，大部分时候我只能当聋哑人，全靠比划，遇到他，说是惊喜毫不夸张。他刚好回家休假，热心地当了我的导游。晚上我们去了月宫，附近的王陵长得像馒头，观星台非常矮，难以想象古代的韩国人靠这个观测星辰。我们在坟山里一边散步一边闲聊。22岁，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牙医。
喜欢出国游，从小就跟着父亲去过了许多国家。他说距离成为医生还有8年，毕业了想去欧洲工作。说起学业的繁重，旅行的趣事，他话挺多，但聊起家乡，他表现得像个局外人，浑身都是“我不属于这里，我要离开”的信号。我忍不住问，如果你在国外定居不回来，父母没关系吗？他说不会啊，仿佛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只有几点寒星的夜里，他指给我看远处成片的荷塘与向日葵花田，一眼望不到头的樱花路，尽管是冬天，但我一眼看到了春天的花海，不停地忍感叹，“你的家乡真美”。他十分淡定，“嗯，我很少回来”。 聪明，冷静，淡漠，一门心思想离开，跟白天在山上碰到的那个大叔可太不一样了。白天我去了山里找石佛。
光秃秃的山林里，只有成群的乌鸦叫。半天才碰到一个徒步的大叔，观其面相挺和善，于是默不作声地尾随他。到石佛寺路口的时候，大叔突然转身，塞给我几个桔子和糖果，比划着说要去另一座山。大概一个小时后，他又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面前。原来他以为我也想爬山但害怕迷路，于是回头来找我一起去。
解释不清又被感动的我，穿着皮鞋跟他走了。到了山顶，他指着远处说，看蓝天，多漂亮，多看看，你们中国有雾霾。下山时又说，你们中国没有这样的山吧这样自大，倒是跟传闻中的民族槽点很吻合。语言不通的两个人，磕磕绊绊聊了一路。半路大叔邀我去当地的朋友家吃饭，较真的我因为他对我们国家误解得离谱，错开了话题。
他并没有介意，“你一个女生登山太危险了”，一直把我送到公交站才离去。先前读过一本叫《裸木》的韩国小说，战后的汉城（即首尔）如同黑云压城，迷茫，痛苦，像冬天穿了湿棉袄，穿了冻，脱了冷。上了年纪的人如韩国大叔，在用体温捂干这件棉袄，而年轻人如医大学生则决定脱掉。
虽然生活在不同的国家，看到他们，却想到了我们自己。如果给你机会，你是想捂干还是干脆脱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