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揭下面具凝望着漆黑的夜，在这片白杨树林里四处寻找着那几个猎物，拖着那假肢走过树林的大门，听到里奥和我的低语。他并不关心我们在谈论着什么，因为没有什么比追击猎物更让人开心的了。
下文转自贴吧寂静岭阿蕾莎
今天我起了个大早，偷偷把班恩独自扔在家里去找裘克，进入雨季后我已经差不多一星期没见过他了。但是当我看到裘克的时候，他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他卸掉了脸上所有浮夸惊悚的妆，面具也平稳地躺在桌子上，而他自己整个人窝在床角里翻着一本旧相册。“嗨，裘克。”我轻声招呼他。“是杰克啊，怎么才想起来看我呢。”他连头都没抬，视线仍然落在那一张张照片上。我试图活跃他的情绪：“还不是因为最近天气不好，我都有点想你了。”这次他看了看我，露出平淡的笑容，我有点说不出话来，他不化妆不戴面具的样子连我都没有见过，参与过他游戏的人应该都不会相信，在凶恶残忍的表皮下是如此干净清秀的一张脸，除了那些……醒目的伤疤。“下雨天睡觉天，”他说，“可是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曾经。”“关于你的腿吗。”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的义肢。“何止是我的腿……”他摸了摸冰凉的钢架。“还有我全部的人生啊。”“你不怎么和我提起你的过往，我们的日子都在打打闹闹中就这么过去了。”“提了有什么用呢，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我，我也不用再沦落回那样的生活，但是心里的伤疤永远无法愈合，每一秒每一刻都在不断恶化，向全身渗透着疼痛。”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裘克。但他突然扬起脸看着我：“我知道你想听，去倒两杯咖啡来，我就给你讲。今天可逮着机会好好使唤使唤你了！”他一边说一边故意邪恶地笑。
“好好，我去。”虽然我嘴上总是嫌弃他，但我真的不希望他难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为我的朋友做任何事。因为现在我身边只有他们了。我和裘克捧着杯子坐在床上，他吸溜吸溜地喝了几口咖啡，然后做了个深呼吸：“谢谢你。”“嗯？”我有点意外。“我说，谢谢你，杰克。”“嗯。”我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已经不擅长和他人进行情感交流了，每次裘克这个样子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你也知道，我长得不好看，而且从小到大都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在我刚开始念书的时候，那些孩子经常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简直莫名其妙啊，我脸上这些疤也都是他们留下的。石子，拳头，甚至小刀。杰克，你说，孩子们为什么能这么狠毒？”我摸了摸裘克的头：“已经过去了。”“我父亲独自抚养我，我的生活里没有美好可言。后来我在围栏外看到人们非常喜欢马戏团的那个小丑，他们为他欢呼，为他快乐。我很羡慕。所以从那天起我也有了一个梦想，就是在马戏团里做小丑，这样，我的生活也可以充满欢声笑语了吧？”“所以我很努力地练习杂技，学习怎么去逗人们笑。我无数次从那些器材设施上摔下来，身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但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这个目标。”裘克谈到他的梦想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没有开口。“继续讲吧。”我要求他。“后来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希亚尔德马戏团，我以为那会是我从过去的悲惨生活里跳出来的机会，但那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即便在马戏团，我也卑微入骨，可怜之极。逗孩子们笑的小丑都是那些英俊潇洒的男孩扮演的，我被分配到了哭脸小丑的工作，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引人嘲讽，没有人愿意在我面前停下来多看我一眼，没有人对我笑，没有人……带给我一缕我想要的光。”“你的同僚们呢？”我有些闷气。“他们对我也没好到哪去。我知道他们暗地里会嫌我胖，嫌我丑，他们觉得和我一起工作是一种耻辱。所以有一次我和瓦尔莱塔还有笑脸小丑排练高空项目时，那小子佯装不经意地将我从十六米的地方撞了下去。”“我的……天。”“然后，如你所想，我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也永远失去了我的右腿。然后他们解雇了我。”“裘克，让我抱抱……”“你等会！”他却突然推开我，“我还没说完呢！”看着我的不解，裘克拍了拍自己的火箭：”我知道你听到这里肯定会很同情我。但是我要说的是不用，因为我早就把那些人都送进地狱了！他们毁了我！！我从来都没有先做错什么！“他一字一句地宣泄着怨恨，脸上暴露出狰狞的快感。“我离开马戏团以后拖着残废的腿找了一些零工，用剩下的积蓄租了一间临街的公寓，我恨透了那个陷害我的混球，我每天都在他必经的地方等他，我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住所，他所有的一切！终于有一天，我趁他独自在家的时候破门而入，在他生命最后的嚎叫声中，我活扒了他的脸皮，嘻嘻……”我听着他看似恶毒的复仇，却丝毫不觉得心惊，因为在他无法控制自己而淌下的泪水中，我看到了一个曾经单纯又美好的人是怎样被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裘克……”我没有再征求他的意见，紧紧地把他搂着。
“哥们！我到底是为什么！”裘克没有再说下去，他抓着我的衣服在我怀里哭了。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直在笑，不论是他的面具，还是他本人。他在用麻木的笑容掩饰痛苦，他的家里甚至连镜子都没有，现在我知道了，他害怕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害怕想起自己身上失去过一部分，更害怕承认自己已经丢失了原来那颗心。“就算一无是处，可也想被爱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心里某根沉眠已久的神经被触动了。于是我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都会爱着你，你不必再偷偷摸摸地渴望关怀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你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点怀疑。”“我们还有班恩，里奥，瓦尔莱塔。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曾经被这世界抛弃过，才能在这个地方以这种身份相聚在一起，如果其他人不接纳我们去依赖，那我们就互相依赖吧。”
“杰克，我能和你说个很严肃的事情吗？”班恩打量我全身上下许久后似乎得出了什么非常专业的结论。“怎么了？”我在他面前转了两圈，冲他挥舞我的钢爪。“那个玫瑰手杖啊……”他欲言又止。我扭头看了看我的手杖：“没有它的话我的人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手杖不是拿在手里的吗？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挂在腰上啊？”班恩憋着笑。“噢……？”我开始想象，如果我把它拿在手里，下次监管游戏的时候，也许我可以用这个手杖敲他们的头，还有戳他们的屁股。这太棒了，我爱我的手杖！
里奥身上有一样他非常珍惜的东西。不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些傀儡和布娃娃，而是他头顶的一块伤疤。我永远都忘不了被那些求生的人用木板砸中时的感觉，其他的监管者当然也会将这种痛楚记恨在心。但那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在一场特殊的游戏结束后，我们去清理场地、挪走失败者的残骸。当我们抵达庄园的时候，里奥正站在敞开的大门前面看着我们，他满脸是血，却露出一种释怀和留恋交融的微笑，目不转睛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远方。里奥受伤了，是裘克最先发现的，他嘴里咒骂着朝他走过去：“他 妈 的，真该死，那些人又把你伤着了，我下次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他试图小心翼翼地摸里奥的伤口：“疼不疼啊，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给你处理一下。”但是里奥轻轻推开了他：“我没事，别担心我，裘克，晚点再弄也没什么。”裘克见他这样说，没有坚持，拎起一把崭新的狂欢之椅向庄园里面走去。我也来到里奥身边，他的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看起来疲惫极了。但是他仍然带着笑，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你真的没事吧。”我又问了他一次，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害怕他是让他们拍傻了。里奥摇摇头：“如果换在以前，我早就气疯了。但是今天我不会发怒，我现在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幸福。杰克，我见到我最思念的人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就认出她了，只可惜她好像很害怕我，还砸了我一下。但是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她还好好的就行了……”他抬眼看看我，目光里都溢出喜悦。“丽莎·贝克？”我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他兴奋地点点头。我皱了下眉：“她来这地方干什么？她不符合这次游戏的求生者标准啊。”“不，她不是来当‘求生者’的！”里奥耐心地和我解释，“我翻过她的邀请函了，或许她需要一笔钱，但更多是为了见一位故人而来的。”“噢——明白了！这就说得过去了。那你找地方坐一会吧，等我们打扫好这里出来找你。”我也拎着最后一把新椅子去找地方安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