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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小说:告别

时间:2019-06-23 17: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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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小说:告别

告别

肆月南

在不太久以前,沈文远——也就是我的丈夫,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虽然是很悲伤的事,但是我在得知他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感到难过。

日子还是要继续。

联系了朋友,同学和其他的家人,我一一告诉他们沈文远的死讯。

在电话里每说一次,我都觉得自己的话虚假了一分。

“小宇啊,你舅舅他不在了。”

“嫂子,是我。文远昨天突然心脏病,去世了。葬礼三天之后……你和哥能来吗?”

“老吴,诶,我是徐丽琴,你还记得文远吗?沈文远啊……”

沈文远,真的,死了吗?

我有点不清楚。

如果他真的死去了,为什么我并不觉得难过呢?

人去世了,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去世人的家里要请人吃豆腐饭。

我跑了两家酒店,最近结婚的人很多,没地方腾给我和文远。折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一家小酒店。

宾客来来往往,有的人我甚至不熟。大家都纷纷对我表示安慰。我只是礼貌地说着谢谢,并没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文远的豆腐饭我办得驾轻就熟,因为我的父母,文远的父母,这些人的豆腐饭,都是我操持的。

中国人很聪明,喜欢用“吃饭”这种热热闹闹的方式来庆祝。庆祝新生,庆祝搬迁,庆祝结婚,庆祝死亡。在四顾之下也许无人相识的饭桌上,大家都能举杯,把喜悦或悲伤或无所谓一饮而尽。

我看着宴席上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这场宴会和文远没有什么关系。他还在出差,再过两天就回家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金属的碰撞声,我从睡梦中惊醒。

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厨房里。灶台上的小锅掉在地上,应该是老鼠。

我长长舒口气,把锅捡到水槽里,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经过客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窗帘还没拉上。走近,窗外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安静。

我打开窗,夏夜的暖风涌进小小的客厅,一瞬间充满这套狭窄的两居室。

我想起了刚和文远结婚的时候,两个人会为了房子吵架,会为了鸡毛蒜皮拌嘴,但也会因为加班回家后对方留的灯高兴。

关上窗,拉好窗帘,回到卧室。

床头的电风扇我睡前忘了关,它正尽职尽责地摇着头,呜呜地吹着,偶尔把床边的窗帘掀起一个角,很快又落下去。

被子被我随意地掀开,睡过的地方床单有点皱,还带着余温。

沈文远养的绿萝,正安静地缩在墙角,叶子有点枯萎,我好像很久没有管它了。

关掉电风扇,重新躺回被窝里,我再也睡不着。

我能听见,厨房里,冰箱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我记得我问过文远,为什么冰箱会这样子响。

他说大概是坏了,等他有空去卖冰箱的地方问一问,可是他一直没有去。

翻个身,质量不太好的床板上有两个凹陷,一大一小,小的是我常睡的一侧,大的一侧是文远的。我翻进属于文远的凹陷里,胳膊抱着双腿,蜷成婴儿一般,这个凹陷让我感觉到安全。

想到婴儿,我记起来我第一次怀孕,文远高兴极了,又兴奋又紧张,傻兮兮地贴着我的肚子听,问:“怎么没动静呢?”

“真傻,才多久呢,就会动了。”

我笑他,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时候我们都很期盼着这个孩子,可是后来某天,我从楼梯上摔下去,这个小孩没有了。

他虽然安慰我说没什么,我们都还年轻,孩子还会有。但是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我也一样。

我第二次怀孕是宫外孕,只能做手术拿掉,可是手术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我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当我把离婚协议书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把就将协议书撕得粉碎。

“你说什么傻话啊?没有孩子就没有了,我还有你,你还有我啊。”

后来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着,偶尔会斗嘴冷战,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背对着他,但是悄悄一翻身,总会对上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等我转身等了多久呢?这样想着,我埋头进他怀里,听他委屈地说“对不起”,虽然嘴上仍不依不饶,但心里早就原谅了他,转而责怪起自己的倔强来。

可是现在,不管我再怎么翻身,背后只剩下空气。

夏夜的风,原来吹不得吗?

为什么吹过之后,人会这么清醒。

清醒到我第一次反应过来,文远真的,已经死了。

文远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我终于意识到,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

我的眼泪在我意识到之前就流了下来,流个不停。很快就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到枕头上,濡湿了一大片。

哭有什么用?这句话是我从前劝别人不哭的时候最爱说的。但到了我自己哭的时候,却真正明白这句话有多无意义。

哭有什么用,不哭又有什么用?

既然能让自己痛快,那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高高兴兴地继续活。

就算没有了文远,我也要过得快乐——我在那一刻,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人要快乐,哪里有这么容易。

阳光透过窗户,又离开窗户,日子一天一天流水一样过,我的心却再不能像流水一样快活了。

就像一个坏掉的钟,分针时针的螺丝都松了,无力地垂着,顺着重力作用的方向晃着。它走得很慢,可是世界不等它,世界一切照常——太阳升起的速度,樱花落下的速度,热粥冷却的速度,一切都没变,变的是我。

我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工作狂,只因为我不想回家,我害怕回家——家里的米色布沙发他常坐,身影好像还留在那里。打开电视,频道停留在5号,是他最喜欢的体育节目。冰箱还会在夜里发出嗡嗡声。床板上的凹陷一直都是凉的。绿箩耷拉着叶子,等着人浇水。

但是不回家也没有用,看到下雨,我会想起从前下雨的夜晚,我们两个躺在一起静静听着雨水淌过屋顶的排水沟,那种声音好像小溪流水声;看到芒果,我会想到他对芒果过敏,可是一开始我不知道,还给他买了一大袋芒果干;看到橱窗里的男装,我会想象他穿着那件衣服是什么样子……甚至看到门把手,看到菜刀,看到写了一半的文档,看到任何不相干的东西,我都会在心里转好几个弯,想到他。

全世界都是他的影子,但是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他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样,闷闷的,有点痛。

如果文远刚刚死掉的时候,我也是现在这种心情,会不会我就从阳台的窗口一跃而下了?那样说不定黄泉路上,奈何桥头,我还见得到他。然后我们在一个无所谓时间的世界里,厮守到永远。

但这是不行的。

我还是继续努力地活着,只是不再拼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墙角的绿萝搬了家,落户在阳台。我在阳台上搭了折叠的遮阴棚,绿箩喜阴,但是我想,偶尔晒晒太阳也不坏。

冰箱换了新的,新的冰箱确实不会嗡嗡响,挺好,就是贵了点——不过很合我心意,足够大,可以放很多新鲜蔬菜,我爱吃。而且中间多出来那一层可以用来放干货,不会受潮。

床垫也换了新的,可是旧的那个我没舍得扔,索性搬到空着的客房里——我想养只猫,或者狗,它们可以睡在那上面——那上面的凹陷,会不会给它们安全感?

雨季终究过去了,屋顶上淌过的溪流声让我感到的不再是悲伤和寂寞,而是和从前一样的宁静。

渐渐的,我很少想起文远了。偶尔想起来,也已经不再难过。

今年清明节,我去上坟。他的坟头上长满了青灰色的蒿草——我记得从前清明节,我和他回老家扫墓,他都说坟头的蒿不能拔,是好兆头,子孙后代会光宗耀祖。而我那时也这样相信着。

这一次,我把那些蒿草一点一点拔下来,烧掉。

长着白绒毛的蒿草,在火焰里蜷曲着,散发出淡淡的草香味。

我看着那一小堆蒿,直到它们燃烧殆尽,化作飞灰。抬头看,天空蔚蓝,我的心突然无比澄明。

当晚,我梦见了他。那是我在他去世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梦见他。

他还是老样子,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神情淡漠,眼角有一颗痣,短短的寸头,面色苍白,有些瘦弱。

他对我说:“你现在过得很好了,我放心了。”

我点点头,笑了。

“你可要托生个好人家啊。”

他也点点头,说好,然后告诉我要保重,随即转身离开。

我的梦境坠入混沌的黑暗之中,直到醒来。

透过卧室敞开的门,阳台上的绿萝在沐浴在好春光里,静静地看着大梦初醒的我。微风吹起它的叶子,弯成一个奇妙的弧度,我和它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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