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秀水寒士
近日在看一本书，为古吴轩出版社出版的《话说苏州》。所载现当代名家游记散文五十篇。当然本文不是对该书发表读后感，而是《话说苏州》将我带进了苏州。
说实话，苏州与我有缘，其一是民国时期祖父从江阴出来，先是落脚于苏州，若干年后才来到嘉兴；其二是在浒墅关我家有亲戚，一直保持来往。记得每去做客，总会受到表叔全家的热情款待。
去得苏州，听着苏州人说“苏州拙政园里有一爿茶馆，勒拉里厢切切茶，卡活得来，和顺得来”，作为古都（吴语的核心区域）延续下来的吴侬软语优雅至极。以致我经常在“吴语”公众号里欣赏苏州话朗诵的诗章，如戴望舒的《雨巷》，简直使我如痴如醉。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当然来到苏州，游览那里的名胜景点是少不了的事，如拙政园啊沧浪亭啊玄妙观啊虎丘啊等等。说着名胜景点，自然而然地会谈论起其中的楹联。
“无联不成景”。楹联是名胜景点中历史人文、地理环境的精到写照，其文化内含诚非其他形式所能替代。楹联不乏从名人诗章中集取而成。
沧浪亭是现存苏州历史最为悠久的古典园林之一，其中有一幅楹联，上联“清风明月本无价”；下联“近水远山皆有情”。众所周知，上联是出自北宋欧阳修《沧浪亭》一诗，而下联则出于同是北宋的苏舜钦《过苏州》诗中。
被誉为“联话之祖”的清代学者梁章钜认为，这两句诗写尽沧浪亭情景交融的风月山水，对仗工整，平仄和谐（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再好不过。信手拈来，集而题之，遂成天下名联。
说着楹联集名家诗章佳句之事，情不自禁地让我想起杭州的韬光寺（亦称韬光庵）。韬光寺后山有炼丹台遗址，相传吕纯阳在此炼过丹。炼丹台上有一座四角亭名观海亭，上有楹联“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韬光观海”成为“钱塘十景”之一。而这幅楹联出自唐代宋之问《灵隐寺》诗。不妨将全诗抄录如下：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至于作为楹联的这两句诗，有说为骆宾王所作。
明张岱《西湖梦寻》卷二有记：“宋子问在长廊索句，吟曰：‘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后句未属，思索良苦。
有老僧点长明灯，问曰：‘少年夜不寐，而吟讽甚苦，何耶？’之问曰：‘适欲题此寺，得上联而下句不属。’僧请吟上句，宋诵之。
老僧曰：何不云‘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之问鄂然，讶其遒丽，遂终成篇。
迟明访之，老僧不复见矣。有知者曰：‘此骆宾王也。’”
骆宾王脱口而出的两句，激发了宋之问的创作灵感，“遂终成篇”而留下了《灵隐寺》诗。“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景分远近，海上日出，光芒四射；江潮澎湃，白浪滔天。壮人豪情，引人入胜，自成千古佳联。
再来说说扬州何园的楹联。这所被誉为“晚清第一园”的会客厅里有一幅楹联：“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为清代学者孙星衍集取前人诗文而写。
上联移用了陶渊明《移居》诗中“春秋多佳日”之语，下联融入杜甫散文《秋述》中“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之意（旧雨比喻老朋友、故人，今雨比喻新交）。
“莫放春秋佳日过”，即不要让春天秋天这样美好的时光随随便便流过；“最难风雨故人来”，意思是在风雨之中，有老朋友前来拜访最不容易啊。
这幅在原创的基础上加以发挥的楹联，体现了孙星衍读万卷书品万首诗的精神，以及其高深的文学才思和艺术。
岁在辛丑初夏
